蔡瀾隨筆
 

墨水

我那麼暴飲暴食,還不發胖,全拜賜於喝濃茶,咖啡我是不碰的。

喝濃茶的習慣,自小養成。家父愛喝鐵觀音,跟著一杯杯入肚,胃壁已煉成鋼,不怕多喝而醉茶。

鐵觀音是半發酵的茶,不像龍井等綠茶那麼削胃。喝全發酵的普洱,更加放心了。

要求一杯濃茶並不簡單,至少要向侍者說三次。第一次說:「請你給我一壺普洱,要很濃很濃,濃得像墨汁。」

沏出來的還是淡如水,當你第二次說要放多點茶葉時,對方一定說:「給它泡一泡就會濃。」

等個八百年也沒用,第三次要求,那廝才不甘心為你加一些,才勉強喝得過。

友人見我喝濃普洱,又聽到我大力宣傳它去脂肪的好處,也跟著喝了。十個十個見效,都說喝它之後非常舒服。習慣了,晚上睡覺也沒問題。

到西餐店去,我的要求甚低,先問是茶葉或用茶包?後者的話給我三個,水半壺就夠了。有些自取的地方,用的杯小,我就放兩個茶包,一小杯滾水,也夠濃了。

去茶餐廳我都請師傅別加水,盡量濃。有些地方去多了,像九龍城街市三樓熟食檔的「樂園」,一看到我就沏出一杯濃西茶來。也不下糖,當普洱來喝,也會消滯。

半夜起身寫稿,必定泡一杯濃普洱,全發酵後的茶鹼不重,不要緊,有多濃喝多濃,頭腦即刻清醒,人家以為我一定喝甚麼宋聘之類的老普洱,一餅萬萬聲,即使喝得起,到了普通茶樓豈非甚麼都喝不下?

我喝的還是一般的普洱,夠濃就是。當別人一看我那杯顏色似墨汁的東西,多數會問:「為甚麼喝那麼濃?」

我一定回答:「肚子裏沒墨水嘛。」

蔡瀾